负债的宇宙与月入一万二的守门人
没有人确切知道那对姓张的退休夫妇是如何积累起那一亿两千万的债务的。他们的居所,一栋在城市边缘、毫不起眼的老旧公寓楼里的三居室,每月按时收到一万两千元的养老金,这笔钱在他们那张联名银行卡的流水上清晰可辨,如同日出日落般规律。然而,与这笔稳定流入的涓涓细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笔以几何级数膨胀、最终凝固在一个天文数字上的债务。
没有人确切知道那对姓张的退休夫妇是如何积累起那一亿两千万的债务的。他们的居所,一栋在城市边缘、毫不起眼的老旧公寓楼里的三居室,每月按时收到一万两千元的养老金,这笔钱在他们那张联名银行卡的流水上清晰可辨,如同日出日落般规律。然而,与这笔稳定流入的涓涓细流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笔以几何级数膨胀、最终凝固在一个天文数字上的债务。
这天儿,闷得像口没开封的酱缸。立夏刚过,暑气还没真格地下来,可上海这地方,人一多,那热乎气儿就跟灶膛似的,自己往上拱。老王,王德顺,退休快五年了,今儿个被小孙子闹腾得没法子,舍了胡同口的棋局,颠颠儿地跟到了这劳什子“欢乐谷”。
K.手里捏着那张皱巴巴的收据,如同捏着一张无用的地图,站在学生事务综合服务大厅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陈年纸张混合的奇特气味。他要退掉一件裙子——一件他从未打算购买,却阴差阳错出现在他购物袋里的淡紫色百褶裙。这本该是件简单的事,就像把错放的标点符号擦掉一样,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正试图擦掉的,或许是整篇无法理解的文本。
肖医生第一次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是在一个寻常的星期二下午。他刚结束一台不算复杂的手术,正摘下沾着汗水的口罩,护士长递给他一个没有署名的灰色信封。信封的质地异常坚硬,边缘锐利得仿佛能割伤手指。“有人留在前台,说是给你的,必须亲启。”护士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寻常的谨慎。
K是被一种绝对的寂静惊醒的。并非深夜应有的那种包含着细微生命迹象的宁静,而是一种彻底的、仿佛宇宙本身都停止了呼吸的死寂。他摸索着床头的开关,手指按下去,却只得到一个空洞的、毫无反馈的“咔哒”声。灯没有亮。窗外,曾经永恒流淌着霓虹与路灯光芒的城市,此刻也沉没在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只有几颗疏离的星星,冷漠地俯瞰着这片突然失语的大地。
老刘头最近老觉得心口堵得慌,像是有块没嚼烂的窝头噎在那儿。胡同口那棵老槐树,叶子黄了又绿,绿了又黄,它见证了老刘头从“小刘”熬成“老刘”,也见证了他儿子明辉从小不点儿长成个大小伙子,出息了,进了那什么……哦对,“智猴学堂”,一家亮堂得晃眼的大公司。
老王觉得自己快要和他的电动车融为一体了,不是那种变形金刚式的酷炫融合,而是像一滩融化的柏油,黏糊糊、灰扑扑地粘在城市的皮肤上。他是个外卖员,一个顶着“差评之神”桂冠的外卖员。这顶帽子不是他自己要戴的,是算法,那个无形无色、据说公正无私的数字幽灵,硬塞给他的。
王二觉得今年的春天似乎比往年更黏糊些,连风都带着一股子潮气,吹在脸上,像是没拧干的抹布。他缩在自家那间朝北的小屋里,对着桌上那块黑黢黢的方块——他们管那叫“手机”——发怔。这玩意儿是他的眼,他的耳,有时,也像是他的脑子。
在那个尘土飞扬的小镇,名字如同灰尘一样,轻易就会被遗忘。林晓晴的名字,曾经是镇上最明亮的一颗星。她的家,是那种风一吹就会颤抖的土坯房,父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汗水浇灌着贫瘠的土地,也浇灌着她那个遥不可及的大学梦。那一年,录取通知书像一只金色的鸽子,扇动着翅膀,飞进了这个卑微的家。红色的印章,白色的纸张,承载着一个少女对未来的全部想象——阳光普照的教室,浩瀚的书海,以及,逃离这片土地的希望。
那则新闻,如同投入时间静湖的一颗石子,涟漪迅速扩散,最终抵达了档案管理员K所在的、被遗忘的部门。总统先生,在一次即兴的发言中,表达了对奇迹的向往——他想见见那位据说活了三百岁,并且仍在社会保障系统名单上的幽灵。命令层层下达,最后变成了一张字迹模糊的便签,放在了K落满灰尘的办公桌上。任务:核实并定位伊利亚斯·格林(Elias Greene),男,据称生于172X年,现仍为社保受益人。